乌鸟

*1.5w完结。
*爆破变成了玫瑰，当爆豪胜己引以为傲的强劲个性不复存在的话。非典型花吐症。

*打个小广告：《为期不晚》二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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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月初春，天下起了雨，粉色的恍如梦境。它们洒落在柏油路上，飞舞在半空中，填满了人们的整个世界。

 

粉樱总是随风而散，一路走来，绿谷出久肩膀上已经成为了四、五次花瓣的停靠站了。绿谷出久从头顶拨走了一片粉樱，踏着满地的粉色走进雄英高校。

 

还没来到A班门口，浓郁的玫瑰花香飘溢而来，仿佛前方有许多玫瑰花正在盛放一样。

 

离A班门口越近，香味越浓。

 

绿谷出久刚推开班级门口，朵朵殷红就从门缝涌出，随之而来的是丽日御茶子的呼喊：“小久，别开那么快！”

 

然而绿谷出久此时已经一把将门推开，红玫瑰像浪潮般向门外汹涌，绿谷出久的脚淹没在红玫瑰海里，一时分不清地上那红的到底是他的鞋子还是玫瑰。

 

绿谷出久抽出腿，想远离这些玫瑰，但悬在半空的脚并没有找到落脚点，整个教室都铺满了玫瑰花，有些是整朵玫瑰，更多的只是玫瑰花瓣，其中爆豪胜己的位置堆的玫瑰花远多于其他地方，甚至爆豪胜己身上也沾满了花瓣。

 

“这是怎么回事？”绿谷出久拿起一朵玫瑰放在手心。

 

“小久别碰！”

 

“这不就是普通的玫瑰花吗？”手中的玫瑰娇艳欲滴，开得极为灿烂，散发着甜美的花香。

 

班内人不多，漂浮在玫瑰花海上的丽日御茶子是班级内唯一一个行动自如的人了，她悬空飘到教室的门边，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她正准备开口，那边的爆豪胜己就抢了话题。

 

“烦死了，我清了这堆垃圾就去医务室。”他一脚踩在桌子上，桌子一推，溅起了一层鲜红海浪。

 

“爆豪，你快点去医务室吧，这里我们来收拾就行了，看来这些玫瑰不会爆炸。”刚刚一直僵直在原地的上鸣电气这才活动了他的身体。

 

完全状态外的绿谷出久问道：“什么医务室？什么爆炸？我不太懂。”

 

丽日御茶子看了一眼正在审视着自己双手的爆豪胜己，说道：“刚刚爆豪说手有点痒，打算发动一下个性，怎么知道他的手没爆出烟火，倒是把这些玫瑰爆出来了，所以我们才担忧这些玫瑰会不会能引爆。”

 

“小胜，你没事吧？”

 

“吱吱喳喳的吵死了，老子怎么可能会有事！”爆豪胜己拨落满身的玫瑰花瓣，向门外走去，“白痴脸帮我弄走这些垃圾，我去去就回。”

 

爆豪胜己双手插袋大步向前，还没走到转角位，绿谷出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胜，我陪你去吧。”绿谷出久头发有一丝凌乱，显然匆匆放好书包后，他就跑过来了。

 

医务室空荡荡的，大风刮得窗帘唰唰作响，樱花花瓣飘进了室内，一些在阴影处，一些在阳光下，两两三三地洒在了窗户边。

 

绿谷出久走到窗户附近坐下，窗外日光柔化了他半边身子：“我们等一下治愈女郎吧。”

 

室内只有两张凳子，爆豪胜己只能坐在绿谷出久身边，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什么异样。

 

绿谷出久拉过爆豪胜己的手，爆豪胜己本想缩回，犹豫片刻却是放任了绿谷出久的行动。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绿谷出久捧着手呢喃着。

 

爆豪胜己的手要比绿谷出久大上一点，或许是经年累月的爆破所致，手心覆了一层厚厚的茧。绿谷出久伸出手抚摸着爆豪胜己手心上的生命线，指尖下的纹路轨迹清晰可触，但隔绝了那层厚实的肌肤，他和皮肉之下的血液又相距甚远。

 

因为绿谷出久低头研究手掌的原因，从爆豪胜己的角度只能看到绿谷出久隐隐约约的发旋，他的头发蓬松浓密，像窗外那些新生的绿叶，又像地上烧不尽的野草，和绿谷出久这个人一样，总带着一股生机蓬勃的气息。

 

当然这些都只是爆豪胜己最近的感悟，自我感悟这东西他只会藏于心底，至于说出口，只怕是天荒夜谈了。

 

“小胜的手还痒吗？那些玫瑰花真的是从手心出来的？”绿谷出久抬眼望向爆豪胜己。

 

绿谷出久的声音很轻柔，像是融进了照射进来的阳光里，惬意又舒服。人不总是会发脾气的，特别在温暖又舒适的时候，而且乱七八糟的个性事故多了去了，爆豪胜己也没特别担忧自己的情况。

 

不过就是花而已。

 

但不仅是花而已。

 

 

02.

 

 

治愈女郎的脚步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爆豪胜己握拳把手收回，那方的绿谷出久倒是望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抬头。

 

“爆豪，你的事情我刚刚路过A班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了，现在你能向我展示一下吗？”治愈女郎的眉头紧锁，没有了往日的淡定和从容。

 

爆豪胜己张开刚刚虚握着的手，打算发动个性，然而比起鲜红更先出现的是一片浅粉，薄而娇嫩的樱花花瓣不知何时躲进了他手心里。窗外轻风一吹，花瓣被卷席到了半空，最后随同满地的樱花花瓣一起飘向了治疗室内的每个角落。

 

“樱花？不是玫瑰吗？”

 

爆豪胜己注意到绿谷出久抬起了头，他向治愈女郎摇了摇头后，终于发动了个性。没有往日的爆炸声响，也没有往日浓重的硝烟气味，离爆豪胜己手掌几厘米处，一个艳红的球体正在旋转，他稍加用力，球体炸开，炸出了一片片玫瑰花瓣和一个个小小的玫瑰花苞，花苞在四散的途中，由小变大，渐渐绽放成最绚丽的模样。

 

鲜红洒了满地，覆盖在那些浅粉之上，浓郁的香味熏得人迷醉。

 

除了在那几次他不要命似的行动中，绿谷出久很少见到治愈女郎如此郑重的模样。治愈女郎没有先询问个性特征，或最近接触的可疑人物，倒是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爆豪，你有喜欢的人吗？”

 

绿谷出久顿了顿，只是小幅度地用脚尖将附近的花瓣扫往自己的身前。

 

爆豪胜己满脸的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回答道：“能配得上我的人，大概还没出生。”

 

绿谷出久收回了脚，望着已经堆在一起的玫瑰花呆滞着。

 

“那就糟糕了......这个可不是个性事故，是一直流行在青少年群体之间的一个低发病，我们称之为花吐症，至于吐花的方式是有很多种的，而你恰好是改变了个性。轻能通过吃药维持，无碍生命，重则危害生命，甚至一周病发身亡。”

 

“糟糕的话，小胜是......”绿谷出久着急地问道。

 

“不知道喜欢的人，那就是轻的。直到找到喜欢的人为止，除了吐花，和常人无异。”

 

“那还怕什么，我吃药就是了。”

 

治愈女郎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个性以后只能吐花，而不能爆炸的话，要怎么办，你可是......”

 

内心疙瘩了一下，爆豪胜己激动到跳下了凳子，凳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你意思是我的个性以后会变成只能吐这些破玫瑰？”

 

绿谷出久拦住了想冲出去的爆豪胜己：“治愈女郎，这病能治疗的吧！ ”

 

爆豪胜己挣扎得厉害，牙齿咬得下唇发白，双眼满是怒火，脖颈处青筋凸起，绿谷出久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了那些青筋的跳动。

 

治愈女郎没有被爆豪胜己这幅模样吓到，语气依旧温和：“能治疗的，花吐症无论轻重，治疗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喜欢的人接吻。”

 

听到有治愈的途径，爆豪胜己熄了火，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那就去找到他。”

 

 

03.

 

 

爆豪胜己才不相信治愈女郎的那番话，他觉得自己肯定只是中了某个有时效的个性，掌心才会吐出花来。

 

去找喜欢的人？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无聊的玩意，比起考虑这些矫情的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不如跑去锻炼或者学习。

 

他的人生目标从来就只有成为NO.1英雄而已。

 

但显然，有人不是这样想的，还整天忧心忡忡的跑来和自己想着应对之法。

 

“小胜，你喜欢哪一类型的，我们一起找找？”

 

爆豪胜己现在特后悔当时任由绿谷出久跟去医务室，他没有和其他人说起他患了这病，所以烦他的只有绿谷出久。

 

“治愈女郎说，要不就是你有喜欢的人不知道……”

 

“我他妈谁都不喜欢。”爆豪胜己这段时间都不知道被绿谷出久逼得说过多少遍这句了，绿谷出久的烦人程度甚至让爆豪胜己有种错觉，对方就是想听到这句话。

 

“我知道啦……还有就是去喜欢上某个人……”绿谷出久后半句音量并不大。

 

“你是当喜欢是去市场买大白菜，还是觉得我是阿猫阿狗，路边随便拉个人，我就能喜欢上？比起这个，你晚上来陪我练习。”除了知道所有事情的绿谷出久，爆豪胜己没人可选。

 

个性恢复可以等，但技巧的练习却不能等，一天没进行战斗训练，爆豪胜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然而白天A、B班混合训练，爆豪胜己可不想被B班的人吱吱喳喳地议论，所以他唯有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训练基地。

 

爆豪胜己向上跳跃想通过爆炸后坐力跳跃到山崖之上，然而迎来的并不是往常的后推力，只是一阵浓香，殷红的玫瑰花瓣四散，在这灰黄的土地里，格外显眼。

 

内心暗骂一句脏话，爆豪胜己放弃了飞跃，而是直接对山崖进行攀爬，终于赶在绿谷出久顺着玫瑰花瓣寻到他的位置之前，躲到半山腰的岩石之后。

 

彻甲弹等远程攻击，爆豪胜己是用不了了，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运用地形以碎岩石等对绿谷出久不断进行骚扰，一点点削弱对方；二是，从绿谷出久背后偷袭，然后运用偷袭的短暂优势，在近身肉搏上将绿谷出久掀翻在地。

 

猥琐的游击打法不适合爆豪胜己，所以选择的只可能是拳拳到肉的第二种。

 

追踪到半山腰，就没有了玫瑰花的痕迹，绿谷出久将身体重心下沉，微微扎步，警惕地望向了四周。小心躲藏从来不是爆豪胜己的行事方法，但不代表爆豪胜己在这方面不出彩。

 

不远处的山壁后一阵玫瑰喷涌，绿谷出久犹豫片刻，却没有直接向喷涌处飞出，而是把身体侧向了另外一方，一脚踏上面前的山崖，想翻山而过。然而没两步，右脚下的泥土一陷，为了稳住身体，绿谷出久不得不以手攀扶到崖壁上。

 

后脖的风，流向不对。

 

绿谷出久以陷在松软泥土中的右脚为轴，身体快速向右边90度转身，然而却没有躲过那阵风，帽子被大力往下扯，绿谷出久放开双手，双腿一蹬，凌空一个后翻身。

 

视觉的快速转换下，他果不其然看到了正下方的爆豪胜己。然而这翻身还是没能摆脱爆豪胜己，爆豪胜己用力一拉，把绿谷出久拉到身前，一拳挥往绿谷出久的脸上。

 

绿谷出久手臂交叉挡在脸前，挡下了这一击。

 

爆豪胜己双腿缠到绿谷出久的腰两侧，双臂紧紧缠绕在对方的脖颈处，绿谷出久颈部被逼压到了爆豪胜己的腋下。爆豪胜己手臂一用力，夹紧了绿谷出久脖颈两侧的动脉。

 

昏厥感向绿谷出久袭来，此时两人已经掉到了地上，他们在半山腰上，这里的平台并不大，不远处便又是崖边。

 

绿谷出久身冒绿光，用尽全身力气向崖边滚去。爆豪胜己的力量比不上绿谷出久的，两人双双飞出了半空。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天真了！”

 

滚到半空的时候，爆豪胜己在上，绿谷出久在下，爆豪胜己放开了其中一只锁着绿谷出久的手，手心朝天张开。

 

两人还在下坠，然而预想的冲击力并没有出现。

 

满天花雨以他们两个为中心绽放，他们像是处在玫瑰龙卷风之中，土黄的大地被染成一片艳红。

 

玫瑰鲜艳美丽，每一片都带着最鲜活的生机意味。但爆豪胜己的心却并没有被这份鲜活感染，他只觉自己的血液被强硬地从他的身体中抽出，并在手心处向外喷射。

 

此刻爆豪胜己才亲身领悟到什么叫“糟糕”。

 

酸味，本应是生机勃勃的事物的味道，比如那长在大树上未成熟的果子。但现在爆豪胜己口中的酸涩味却让他想作呕，胃液有比那玫瑰来得更凶猛。

 

比起花海风暴，绿谷出久更关注的是爆豪胜己松手了这件事，他的手伸到爆豪胜己的后背，对着对方的衣服用力一扯，两人的位置发生了180度的变换。等爆豪胜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战场上瞬息万变，他已经被牢牢锁在绿谷出久怀里，再也挣不开了。

 

“我赢了，小胜。”绿谷出久压着爆豪胜己的四肢，微微撑起身。

 

掉下来的位置不高，可是背后却很疼。爆豪胜己的视线被绿谷出久挡住了，现在他的眼里只能看到绿谷出久垂直而下的发丝，以及那张沾上了尘土的脸。

 

“不过刚刚的确是我太大意了，虽然早就知道那个山壁的玫瑰是诱饵，甚至想绕路过去，可是却没有认真观察好四周......”

 

绿谷出久絮絮叨叨地分析着，然而爆豪胜己并没有听入脑里。绿谷出久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是以爆豪胜己的双眸不再被绿谷出久的青绿所占满，而是混入了刺眼的艳红。

 

爆豪胜己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红色。

 

“小胜，你听到我说了吗？我觉得我刚刚分析对吗？”

 

明明是和医务室的时候一样温和的少年音，但在爆豪胜己现在的耳里却聒噪得像摆脱不了的蚊子颤响。

 

“我不知道，我走了。”爆豪胜己从地上站起，浑身酸痛了起来。他走得很快，甚至没有拍打一下满身的尘土。

 

“小胜，你没事吧？”绿谷出久担忧地搭上爆豪胜己的肩膀，却被爆豪胜己甩开。

 

“你他妈烦死了，你懂屁懂！”

 

接下来，两把声音在训练所的空间里碰撞。爆豪胜己的音量逐渐提高，像是要吞噬掉对方似的，而他的确把绿谷出久的后半句吞噬掉了。

 

“如果有烦恼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你......”

“帮上忙？！现在他妈又不是你变成了没个性的废物！”

 

绿谷出久脸色刷地一白，僵直在原地，本想再次搭上爆豪胜己的手，被凝固了的空气阻挡在了半空。

 

爆豪胜己看着绿谷出久的手像老电影倒放一样，一帧一帧缓慢地缩回了身后。

 

反胃的感觉更明显了，说不定是那些玫瑰偷溜进了他的体内，撑得他胃部发胀，掐得他喉咙窒息，可他想呕又呕不出，只能让那些玫瑰慢慢地发酵腐烂，直至腐蚀掉他的肉体、灵魂。

 

“艹！”爆豪胜己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更衣室，他怕极了回头会看到绿谷出久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他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狂泼着冷水，情急之下甚至没有脱掉战斗手套。他对着那条源源不断的水柱发泄，对着冰冷的大理石台乱打，溅得四周一团糟。

 

“啊啊啊啊！”

 

水溅到他的脸上，他抬起头。

 

镜子里，水从他额角滑下，滑进了他猩红的眼眸里。

 

 

04.

 

 

通往后山的粉樱树道，当山樱盛开时，便会被层层叠叠的粉色簇拥，从山下看，整座山像被粉色的云海包围一样，风一吹，云海浮动。

 

爆豪胜己坐着的这棵樱花树并不在主路旁，而是在森林的深处，但他并不怕迷路，因为有一条延绵的红色道路从主路边一直连接到他的脚下，是由玫瑰铺成的。

 

他坐在云端，望着盘虬卧龙的树根神游太空。树根很深，不会轻易地被连根拔起，不像爆豪胜己的硝化甘油明明伴随了他从孩童一直走至成年，却在转瞬被玫瑰液所替代。

 

樱花的味很淡，带着一股清香，但只要爆豪胜己举起手，手心浓郁的玫瑰香就会把那清香驱赶。从玫瑰代替了爆破，已经过去了三天了，不信邪的爆豪胜己，在这三天里发了疯地使用着个性，似乎当最后一朵玫瑰离开他掌心后，他就能被掌心的爆炸，炸飞回现实一样。

 

然而，任玫瑰海淹没了后山的草地，他的爆破都没有回来，只是人沾上了一身的花香。

 

A班的同学还不知道花吐症这件事，以为时效一过，战斗上瘾选手爆豪胜己又会在演练中大杀四方。雄英的老师尽管担忧，却无能为力，看着爆豪胜己的双眼甚至充满了怜悯，有时候爆豪胜己会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份怜悯，他才得以继续留在英雄科。

 

唯有绿谷出久躲着他，或者说他躲着绿谷出久，除了在上课时，靠屏气凝神去细听绿谷出久的呼吸声，爆豪胜己几乎感觉不到绿谷出久的存在。

 

没有个性的人能当英雄吗？

 

三天前，你问爆豪胜己，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回答你，没有个性的人怎么可能当英雄。

 

但现在的他和没有个性无异，思前想后，他觉得这可笑的免费玫瑰，除了去开一间玫瑰花专卖店别无用处。

 

所以没有个性的人真的不能当英雄吗？

 

理智和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告诉爆豪胜己，不可以。但感性和一直以来怀抱的英雄梦，却将爆豪胜己的思想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可以。

 

没有个性的人也能成为英雄。

 

念头才上，绿谷出久灰白的脸又晃进了他的脑海里，那张脸从俊朗瘦削慢慢圆润了起来，从齐身而视慢慢下降到小树苗的高度，不变的只有那又大又圆亮晶晶的双眼。

 

那双眼像是能穿透爆豪胜己躯壳，直达到他的灵魂似的。绿谷出久甚至不用开口，爆豪胜己就读懂了荡漾在他双眼中的话语。

 

如果没有个性的人也能做英雄，那么这么多年以来的嘲笑与抗拒又算什么？

 

只是失去了个性三日，爆豪胜己的内心就受尽了煎熬，他是第一次觉得英雄离自己这么遥远。

 

那绿谷出久所度过的无个性的十多年光阴，他是怎样的呢。他甚至被孤立，被排斥，被践踏，只因为他从未逃离通往英雄的道路。而在他前进道路上，不断阻扰的人不是谁，是他。

 

爆豪胜己。

 

“可恶。”

 

爆豪胜己一拳打到身边的树干上，这棵树很大，这一拳除了给爆豪胜己的手带来疼痛感外，并没有晃动树木的半分，樱花依旧缓缓地从他身边往地下飘去。

 

起风了，小草疯狂挥动它们的手臂，地上鲜红的花道被吹散，失去了轮廓。只要大风再来一次，这道路便会消失在爆豪胜己眼前，和通往英雄的道路一样。

 

在道路即将完全消散前，一双红鞋闯入了爆豪胜己的视野。满山的红都随风远去，唯有这一抹的红巍然不动。

 

绿谷出久的脸色没了记忆中的苍白，双颊透露出一股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漫天的樱所映衬的。

 

“小胜。”绿谷出久双手背在身后，抬头对树上的爆豪胜己说道。

 

“怎么了？”爆豪胜己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他不敢低头，也不知道是不敢见到绿谷出久，还是因为如果现在低头看向绿谷出久，可能会产生的微妙感，像是时空错至到自己还在嘲讽对方的年代。

 

“你下午请病假了，我......”绿谷出久把担心两字吞下，复又说道，“我来告诉你作业的。”

 

“我回去问狗屎头白痴脸他们就可以了，你不用来。”爆豪胜己从树上爬了下来，目不斜视，双眼的焦点没有一刻停留过在绿谷出久身上。

 

“但是我......你......”

 

“所以我他妈一定要我说出口吗？别来烦我了！你这个无……”爆豪胜己回过头，无个性几个字怎么也说不下去。

 

绿谷出久手上捧着一朵欲绽未绽的玫瑰花苞，在微风中，摆动的花瓣像火焰的火舌，熊熊燃烧着，然而它不会给别人带来任何伤害，因为它不过是一朵毫无伤害能力的玫瑰罢了。

 

绿谷出久的表情很哀伤，紧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不说话，宛如爆豪胜己是和那些玫瑰一样的易碎品。

 

爆豪胜己咬咬牙，刚压下的怒气又上心头。

 

“废久，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05.

 

 

话说得很好听，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爆豪胜己抗拒绿谷出久的关心，但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紧随着绿谷出久而动。

 

从折寺毕业已经一年了，恶劣的过去都像翻了篇，他以前从没想过要和绿谷出久去讨论对方当年的感受，但只是以前，不是现在。在他失去了强而有力的个性的现在，他内心深处竟然迫切地想和对方谈谈了。

 

出于他的不安，不想承认的“不安”。出于他的过错，客观的“过错”，主观的“无罪”。

 

但让他现在开口，他却放不下自己的脸子。他时常会想，如果那天樱花树下自己没有说出那些话就好了，如果那天樱花树下他和绿谷出久坦白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而且没有那段对话，现在的他是否会如此想和绿谷出久谈谈，还是未知之数。

 

或许是樱花讨厌我吧。爆豪胜己望着总是吹不到自己身上的樱花花瓣想着。

 

但我知道樱花很喜欢废久。

 

从上次对话之后，又过去了两天，每当爆豪胜己暗中偷瞄向绿谷出久，绿谷出久的肩上总是有一两片樱花花瓣。而花瓣会被丽日御茶子又好，饭田天哉又好，轰焦冻也好，梅雨蛙吹、青山优雅、尾白猿夫……甚至峰田实扫走，唯有爆豪胜己一次都没有靠近绿谷出久身边，也就一次都没有碰到那些樱花。

 

课室内哪来的樱花啊，那只能是从窗外飘进来的了。然而爆豪胜己坐在绿谷出久的前面，根本没机会观察到樱花飘进来的一瞬，那就更没机会第一个发现那些樱花，并以两人前后桌的距离优势，帮绿谷出久扫走肩膀上的樱花了。

 

周五的大家总是更为欢欣，连值日生的动作也快得吓人，没多久，课室就只剩下爆豪胜己一个，他向其他值日生挥手道别，却没有在收拾好清洁工具后，关门离开。

 

远处的山峰连成漆黑一片，山边泛着红光，云影斑驳，或红或橙或黄的云朵镶嵌在深蓝的天空里，像是氧化了的彩色棉花掉落到粘稠的颜料罐一样。

 

窗框把景色切割，只留给了教室内一幅有尽头的画卷。爆豪胜己坐在画卷前，由于日光的渐逝，他的半边身子都陷入了黑暗。

 

爆豪胜己发动个性，零零散散的玫瑰溢了一桌，他趴在桌子上，拿起其中一片，向着远处的天空举起。

 

火烧云也没有那么红。

 

爆豪胜己任由手部卸去力度，虚晃在课桌边缘，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夕阳最后的余温。

 

然后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睁开眼睛。

 

脚步声在一点一点地靠近，最后停在了他的桌子边，有什么东西被很轻地放到了他的桌子上。脚步声又响起了，只是这次每一步的时间间距比之前的长。

 

他在后退，而不是直走，为了多看我几眼？

 

爆豪胜己睁开眼睛，转过头，伸出手捉向了还没远离的那个人的手腕。探身探得急了，那个人放在爆豪胜己桌面的东西，被爆豪胜己推倒，依稀是一本书。

 

爆豪胜己捉住的手，有着一条条狰狞的疤痕，是主人为了自我告诫留下的。爆豪胜己的手沿着手腕下滑，直至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他把人拉回了自己的桌子边。

 

“偷偷摸摸的可不是什么光彩行为，废久。”

 

“我没有，只是……只是想着小胜可能不想见到我而已。”

 

爆豪胜己握紧了一瞬绿谷出久的手，然后松开，捡起了掉在桌子底下的书。《花吐症应对方案》，书封破旧，也不知道绿谷出久是从那个犄角位里把它找出来的。

 

爆豪胜己翻开书，神志却没有停留在书里。课室很安静，大家都走了，现在只有他和绿谷出久两个人，再也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爆豪胜己的目光没有离开书面：“废久，你说如果这个破花吐症治不好，我还能留在A班多久。”

 

明明现在是自己居高临下地站着，爆豪胜己坐着，绿谷出久却觉得一股压力扑脸而来，压得他腰都快弯了。他不知道爆豪胜己想听的是什么答案，所以他只能说出自己的答案。

 

“直到……直到你不想做英雄为止。我相信那一天并不会出现。”

 

爆豪胜己掐紧了书封：“这种个性能做什么？战场上给敌人送玫瑰，祈求敌人有个好心情，然后放弃进攻或者犯事吗？”

 

“无关个性，我觉得……”

 

“无个性也能做英雄，废久，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爆豪胜己打断道，他现在是完全不敢抬头了。他感觉到绿谷出久坐到了他前面的座位上，而对方的目光可能注视着地上，也可能注视着窗外，反正并没有注视着他。

 

“我以前觉得‘英雄’就是职业英雄，是一种职业。现在想来，就职英来说，无个性和有个性去竞争的确很难。但为什么无个性就不可能呢，你看支援科有这么多发明，只要有机械的协助，发挥自己的智慧，我并不认为无个性就比有个性差人一等。”

 

绿谷出久觉得有点神奇，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爆豪胜己心平气和地去讨论这个问题，他曾以为爆豪胜己一辈子都不会尝试去理解无个性和英雄之间的联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刚刚仅有的紧张感也消失了，绿谷出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我现在对无个性也能成为英雄这件事更肯定了。‘英雄’从来不止是一项职业不是吗？英雄或许是一种选择？选择拯救，选择胜利，甚至是选择正义，但归根到底就是选择——爱人。”

 

“爱人？”手上的书，爆豪胜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拯救的是人，胜利也是为了人，伸张正义主体不也是人吗，没有人的话，谈这些又有何用处呢？如果是看重人的话。对于孩子来说，他的父母就是英雄。对于绝症病患来说，医生就是英雄。甚至对于迷茫的人，倾听者或者解惑者说不定也是英雄。这些又和个性有什么关系呢？”

 

书页有一块污迹，还有被水浸湿后风干的痕迹，让爆豪胜己想起那本被他爆破后丢下楼的英雄笔记。听到绿谷出久这番言论，爆豪胜己莫名地松了口气，绿谷出久经历过如此多的外力打击后，依旧在英雄的道路前进着，他对无个性的话题很平静，像是个客观的陈述者，他是坚强的，他并没有去责怪那些曾经试图摧毁他的人。

 

那些包括爆豪胜己的人。

 

爆豪胜己嘴角轻勾，合上书，望向绿谷出久：“可是，废久，英雄科培养的是顶尖的‘职业’英雄。我这一时三刻，你确定我可以上战场？”

 

绿谷出久慌乱了：“小胜可以用玫瑰迷惑别人？呃，熏晕对手？我们一起想，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爆豪胜己想笑，但他得忍住，乱飘的视线注意到那些再次停留在绿谷出久肩膀上的樱花花瓣。这里没有别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而这次离绿谷出久最近的，终于是爆豪胜己了。

 

爆豪胜己伸手拿起绿谷出久肩膀上的花瓣，绿谷出久吓得整个人跳了一下，爆豪胜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他把手伸出窗外，放开了花瓣，花瓣慢慢向远处飞去，染着夕阳的红色。

 

和玫瑰花瓣的红也没差多远。

 

爆豪胜己拿好书，捡起桌面的玫瑰花和玫瑰花瓣，起身向教室的门走去。绿谷出久慌张起身，急忙关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带着课桌被撞击得丁零当啷的声响。

 

爆豪胜己看了眼手心中完好的玫瑰。

 

“废久，送你。”

 

爆豪胜己站在门口处把玫瑰向后抛。没有玫瑰坠地的声音，绿谷出久应该有好好接住吧。

 

那些爆豪胜己说不出口的歉意。

 

 

06.

 

 

内心平静下来后，爆豪胜己终于想起了治愈女郎所说的最优解。虽然凭他，就算拿着一个垃圾个性也不愁成为不了职英，但有更优的个性，那他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个性。

 

去找喜欢的人。

 

要怎么喜欢上一个人，爆豪胜己不太懂。

 

“喂，白痴脸，你怎么喜欢上耳机插头的？”

 

那边喝着果汁的上鸣电气一阵咳嗽：“谁？！谁喜欢耳响郎香了，呸，耳郎响香！”

 

“得了吧，你问问他们两个，谁不知道你喜欢她。”

 

在切岛锐儿郎和赖吕范太的一致点头下，上鸣电气放弃了挣扎：“你怎么不问切岛怎么喜欢上芦户的！”

 

切岛锐儿郎认真思考了一下：“就很简单，我想只要她对我笑，我就会喜欢上的！”

 

上鸣电气见切岛锐儿郎答得如此坦荡荡，哀莫心死：“你这个理由真的很简单……”

 

“那你倒是说说你自己！”切岛锐儿郎反驳道。

 

“就，靠近响香的时候，心跳会不自觉加速之类的吧……”上鸣电气抱头小声嘀咕着。

 

“噗呲，你还叫上响——香——了~”

 

上鸣电气吸空了果汁，将纸盒丢到赖吕范太的身上：“爱情大师，你来说说啊！说说你那个初中谈到现在的神秘外校女友！”

 

赖吕范太倚靠在沙发上：“爱情这东西哪有什么原因啊？心动就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比如对方的笑脸，比如忽然牵到了对方的手，甚至是一句话，那一下心跳极快的悸动，就是爱情的开端。之后不断的回味，慢慢地，在一起的时候想她，不在一起的时候更想她，就爱上了。”

 

“那如果认识一个人久了，就不存在那个一瞬了？所以出现喜欢，只可能是对新认识的人？毕竟认识很久的人，无论是笑脸、说话，甚至牵手说不定都试过了，既然从没有出现你所谓的‘一瞬’，那就再也不会喜欢上吧。”

 

上鸣电气有点惊吓爆豪胜己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而还没等他向爆豪胜己提出疑问，赖吕范太就先行开口。

 

“少年，量变到质变，懂不懂？”

 

爆豪胜己不是很懂，因为他连量变对象都没有，他决定从身边的女生开始审视自己。但想了一轮，他愣是没找到一个让他有轻微心跳起伏的。

 

“小胜！”

 

爆豪胜己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下心跳加速得够快的，可是却没有意义。

 

“干什么？”

 

课室谈了一场后，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恢复了往来，绿谷出久又成为了在爆豪胜己身边吱吱喳喳花吐症疗法的那一个。

 

“你看完那本书没有？除了找喜欢的人，好像还有其他方法能解，就是机率少一点。”

 

那百分之一二三的机率，何止是少一点，爆豪胜己说道：“不用了。我决定按治愈女郎的建议来。”

 

“治愈女郎？”

 

“去找到那个人，我喜欢的人。”

 

绿谷出久从爆豪胜己的身侧往前摔，爆豪胜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废久，你他妈这里是平地！”

 

“就不小心，反正小胜会拉住我的啊！”

 

绿谷出久傻兮兮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圆圆的双眼被笑成了新月。

 

爆豪胜己觉得心脏的跳动好像强烈了一点。一定是被废久吓到了，都怪废久。

 

要我说，我喜欢的人，一定不能像废久这么蠢。

 

平地都能摔！

 

 

07.

 

 

绿谷出久发现不妥是在爆豪胜己患病的第二周，那时绿谷出久和爆豪胜己刚重修于好。那几天，绿谷出久都睡得特别早，所以起床时就少了匆忙，以至于终于发现了，枕头旁边那一小片樱花花瓣。

 

宿舍楼隔壁是没有樱花树的，而且睡觉的时候，绿谷出久从来都是关窗的，樱花花瓣根本没机会飘进他的宿舍里。一开始只是在枕边，之后他甚至在自己的梳子上也发现了樱花花瓣，他梳落的樱花花瓣越来越多。花瓣两两三三地被夹在梳子上，手感娇嫩，像是刚刚从樱花树上掉下来一样。

 

他因为爆豪胜己所以了解过很多花吐症方面的知识，他知道花吐的表现症状有很多种。怀抱着不安，他敲响了治愈女郎医务室的大门。

 

治愈女郎担忧的表情，以及递交过来的药物，宣判了他的怀疑成真。

 

他的外露特征太弱了，再迟一点发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落发成花，绿谷出久从没想过自己会染上一个如此梦幻的病。

 

“绿谷，虽然你花朵数量不大，但你比爆豪的花吐症还要严重。因为身体强壮，所以现在并不明显，你身体功能在极速衰退。现在的年轻人啊，你捉紧时间吧，别犹豫了。”

 

绿谷出久苦笑了一下，治愈女郎说得很含蓄，但他又怎会不懂呢？

 

他的花吐症比爆豪胜己严重的原因太简单了。

 

他有喜欢的人。

 

但他喜欢的人没有喜欢的人。

 

所以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08.

 

 

爆豪胜己努力了几天，那三个损友所说的感觉，他还是没能找到，而绿谷出久也跟着他疯了好几天。

 

今天早上绿谷出久没有按时上课，爆豪胜己转过头，看着身后铺了几块樱花花瓣的课桌发起了呆。老师说绿谷出久感冒了，但是这几天爆豪胜己从没发现绿谷出久生病的迹象。

 

对方强撑着不和自己商量这件事，多少让爆豪胜己感觉不是滋味，自己花吐症都告诉他了，绿谷出久却连一个小感冒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下午再见到绿谷出久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生病了这件事作祟，爆豪胜己竟然觉得对方单薄了起来。

 

“我决定去高一普通科那边看看，你今天好好休息吧。”

 

“不用了！我和小胜一起去！”

 

明明病了却没有穿校服外套，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袖衬衫，十几岁的人了，怎么穿衣服都不会？

 

“我热了，你帮我拿着吧。”爆豪胜己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向绿谷出久摔去。

 

绿谷出久手忙脚乱地把外套抱到自己的怀里。但他就只是将外套抱在身前，大风吹来，没被外套遮挡着的衣袖部分，被风吹贴到手臂上，风走，复又松开，显得衬白衫松松垮垮的。

 

爆豪胜己抢过外套，扬开衣服，把它搭在了绿谷出久的肩膀上：“你那样拿都弄皱了，给老子撑开！”

 

绿谷出久其实不冷，然而外套上残存的爆豪胜己的余温让他难以抗拒，他拉紧了外套，乖乖地哦了一声，就怕爆豪胜己情绪忽变又不让他盖着了。

 

废久都冷成什么样了，捉住外套的手多紧啊，看在他陪我研究吐花症的情分上，我多点提醒他穿衣服好了。爆豪胜己一边感叹一边想着。

 

他们站在高一普通科教学楼外的樱花树下，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

 

“小胜，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呢？”

 

“不知道，别太蠢，起码跟得上我的思维。别比我矮太多，感觉牵着亲着麻烦。样子起码过得去吧，不然我们站在一起，可能对比会太强烈。对！像老太婆那样烦人又粗暴的，绝对不行！”

 

“那，那边的学妹喜欢吗？”

 

他们面前走过一个靓丽的女学生，女学生正在和同伴聊天，没有注意到他们。其实绿谷出久并不是乱指的，他有好几次发现了那个女学生在远处偷偷观望爆豪胜己的样子，至于他怎么发现的，当然是因为他也在干着相同的事情。

 

“不知道，她们在我眼里都差不多。或者以后谁来表白，就和谁一起好了，说不定就刚好找到呢。”

 

爆豪胜己并不差人表白，即使是他黑着脸的上周，也有两个女生不怕死地找爆豪胜己表白过。今天是周一，这周结束之前，有人来向他表白也并不出奇。

 

绿谷出久捉住外套的手紧了紧，然后一片东西滑过了他的手背，是樱花花瓣。

 

“废久，你有没有觉得能闻到这樱花树的香味，我记得樱花味道很淡，应该很难闻到才对。”

 

绿谷出久松开手，将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毫无意外抓到了好几片花瓣。

 

摇晃的樱花树影，透过樱花照射进来的日光，不断旋转飘落的花瓣就像是美丽多变的万花筒，炫得绿谷出久头晕目眩。

 

［你撑不了多久。］治愈女郎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花瓣被他抓得碎烂，他似乎能闻到由自己的手上传出的植物特有的涩味。

 

“所以是谁都可以吗？小胜是想通过尝试来寻找吗？”绿谷出久张开手，想让微风带走手上樱花的残骸，只是破碎的花瓣飞走了，那带涩的花汁却留下了。

 

“也不是，这太不磊落了，至少得对方是自愿的。或者，我应该找个人先送花，白痴脸他们老是在讨论送花的问题。我现在的个性，就只有这个作用了吧。”爆豪胜己自嘲道。

 

通过没日没夜的训练，爆豪胜己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吐花自如。他举起手，掌心上一朵玫瑰从花骨朵开始慢慢绽放，花瓣越长越大，然后花瓣开始一层层地向外伸展，在漫天的粉中生出了唯一的红。

 

爆豪胜己拿着花没用，余光瞥见绿谷出久在一旁张着手，便把花放到绿谷出久手上。

 

“也不知道花是有什么好的。”

 

绿谷出久捧着玫瑰举到鼻尖下，玫瑰浓郁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里，甜甜的，他并没有闻到他以为会出现的樱花涩味。

 

“小胜是打算找一个人坦白了病情，才尝试交往吗？或者尝试去喜欢。”

 

“我不知道，可是这样比较好吧。”

 

爆豪胜己转过头，看到绿谷出久正垂目注视着他手中的玫瑰。绿谷出久刘海上有一片樱花花瓣，在他翠绿的发丝中显得格外的柔和，爆豪胜己伸出手想帮他把花瓣拨下，然而还没等他碰到花瓣，花瓣就自己向下飘下了。花瓣飘过绿谷出久的眉骨，轻碰到绿谷出久又长又翘的睫毛上。

 

花瓣刮得睫毛轻颤，爆豪胜己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但当花瓣飘落至绿谷出久手心中的玫瑰上时，心脏一瞬的错位感又消失了，就像刚刚不过是一场幻觉。

 

“别太蠢，我期末考第四名。别太矮，我比小胜只矮10 cm。样子过得去，虽然大概称不上很帅，但我起码五官端正。烦人又粗暴，说话是我的习惯了，打斗也在所难免，这个我可能不太符合。对了！还有知道你的病症。”

 

“废久，你想说什么？”

 

绿谷出久没有移开视线，像是对着玫瑰说话一般，喃喃说着。

 

“竟然总要找一个人开始，小胜要不要考虑下我？”

 

 

09.

 

 

爆豪胜己难以入眠，绿谷出久对他说的话，霸占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以至于他一夜难眠，比刚得知自己有花吐症的时候还要苦恼。绿谷出久可能是为了他的病才提出这个要求的，可是他怎么想怎么别扭，也不知道是为了绿谷出久竟然会自大轻狂到，觉得爆豪胜己会喜欢上他，还是为了绿谷出久提出这个建议完全是基于爆豪胜己的病，没有其他了，无关绿谷出久是不是喜欢他。

 

爆豪胜己翻身，拉起被子盖过脑袋，然而依旧没挡住从窗外照进来的日光。

 

爆豪胜己带着头疼来到了班级，意外的是，绿谷出久早上又请假了。

 

今天他是从饭田天哉那里知道的。绿谷出久又没有将他请假这件事告诉自己，爆豪胜己生气了，不管绿谷出久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申请了做爆豪胜己的恋人预备役，他就不应该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

 

以身体不适为由，爆豪胜己从课堂上早退，他想也没想就直奔到绿谷出久的房门外。等他响亮的房门拍打声回响在走廊上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么着急找绿谷出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来开门的绿谷出久脸色有点潮红，他抵在门后，并没有邀请爆豪胜己进门的意味。

 

可身体渐弱的绿谷出久，抵挡不住爆豪胜己的蛮力。爆豪胜己皱眉，绿谷出久果然病得不轻，上周两人对战的时候，明明对方的力度还是比自己大的。

 

“废久，我们来谈谈昨天那件事。”

 

爆豪胜己已经挤进门内，绿谷出久便放弃了抵抗。可能是爆豪胜己昨天没有答应自己所致，绿谷出久今天一早起来，头枕在了樱花堆上不止，浑身也变得软弱无力。对于花吐症患者来说，没有比喜欢的人拒绝自己，更能加快病情的了。

 

爆豪胜己觉得绿谷出久房间里有一阵香味，不同于他闻惯的玫瑰浓香，十分清甜。

 

爆豪胜己不愿意浪费精力，凡事都讲求最优解。其实绿谷出久昨天说的不无道理，就爆豪胜己给出的条件内，没有比绿谷出久更适合的人选了。同时，望着面前这个略带病态的人，爆豪胜己内心竟然升出了一股迫切想去照顾他的感觉。

 

太不对劲了。

 

“我们试试吧。”爆豪胜己的语调很平静。

 

时空一时凝固了，只有窗外飞过的鸟叫声。绿谷出久身体晃荡了一下，走到了床边坐下，爆豪胜己留意到床头柜旁边，堆着一堆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樱花花瓣。

 

“对不起，小胜。”绿谷出久声音轻轻的，传到爆豪胜己耳里，却像灌成了千斤的铁锤，锤得爆豪胜己脑袋发痛。

 

爆豪胜己咬得牙齿作响，满腔的怒气连绿谷出久都感受到：“废久，你他妈别开玩笑了！”

 

绿谷出久蜷缩地坐在床上，时钟嘀嗒嘀嗒地走，在爆豪胜己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绿谷出久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桌子边：“我不想骗小胜，我觉得对小胜隐瞒的话，自己就太卑鄙了。我昨天的提议不是......不是为了小胜，是为了我自己。”

 

爆豪胜己注意到绿谷出久桌面上放着三朵玫瑰，两朵已经完全枯萎了，剩下的那朵艳色也褪去了一半。

 

爆豪胜己震惊道：“那些玫瑰是我的？”

 

绿谷出久顿了顿，手抚向了半枯萎的玫瑰上：“嗯，我也有花吐症，可能快一周了，但昨天才发现的，病情剧变得快，所以今天才请假的。”

 

“你说你是为了自己，所以你是喜欢......”爆豪胜己觉得心痒痒的，像那棵玫瑰的小花苗在挣扎着破土而出一样。

 

“我喜欢你！”绿谷出久声音很大，肩膀因为紧张而颤抖着。

 

“所以就当是我的请求吧，如果小胜愿意的话，我可以......亲......当然，小胜也是有权拒绝的……”

 

绿谷出久的抖着的手撑在桌子上，桌上的玫瑰被桌子颤动得轻微弹跳了起来。爆豪胜己吞了口唾液，走到绿谷出久身侧，扶着对方的肩膀，让对方正对于自己。

 

绿谷出久的眼角鼻尖都通了红，昨天留下了樱花印记的睫毛被泪水沾满，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绿谷出久喜欢他喜欢到收藏起他的玫瑰，绿谷出久喜欢他喜欢到患上了花吐，绿谷出久喜欢他喜欢到哭了出来。

 

心动就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

 

爆豪胜己的心脏失了束缚，一下又一下地远离他的心腔，跳向绿谷出久的方向。

 

爆豪胜己牵起绿谷出久的手，心脏的跳幅更强了。

 

“你的花是什么，樱花吗？”爆豪胜己想起樱花总是不时出现在绿谷出久肩膀上，“出现的方式难道是掉头发之类的？”

 

绿谷出久被爆豪胜己完全无关的提问搞懵了，只能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点了点头。

 

心跳并没有停下，反而越跳越快，跳得爆豪胜己耳腔发响。

 

爆豪胜己微微低下头嗅了嗅，他从绿谷出久的发间闻到了那萦绕在房间里的清香。绿谷出久被忽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吓到，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废久，笑一下。”

 

绿谷出久不明所以，但条件反射般，他轻轻扬起了嘴角。实话实说，刚哭过的脸，配上非发自内心的微笑，算不上多好看。但当绿谷出久眼眶里的泪水，随着他眯起眼睛的动作，化作一滴泪往下滴的时候。

 

爆豪胜己相信，那滴泪水不偏不倚，正正滴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们说的是对的。

 

量变到质变，量变远至孩童时的拉衣角，近至黄昏时分绿谷出久在课室内和他倾诉的话。

 

质变就是现在。

 

他想只要绿谷出久对他笑，他就会喜欢上他。

 

 

10.

 

 

“废久，等一下。”

 

爆豪胜己放开了两人紧握的手，跑向了一旁的花店。

 

春风吹来，漫天的樱花再次落下。

 

“废久，你也太粘樱花了吧。”小跑回来的爆豪胜己微喘着气，拿起了掉落在绿谷出久头上的花瓣。

 

“给你。”爆豪胜己将手上那朵小小的玫瑰递到绿谷出久的手上。

 

“小胜，送男的花，也太奇怪了吧！”绿谷出久牵回爆豪胜己的手。

 

“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偷偷收起我的玫瑰的。我送给你的那两朵就算了，后山樱花树下捡到的你都不放过！”

 

“我、我只是，忘记丢了？”

 

“废久，你有种再说一次！”

 

两人吵吵咧咧地往前走着。

 

他们的身后，樱花散落一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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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

 

春天，想写樱，想写花香。本来明明只是一个轻甜的脑洞，写着写着又开始探讨了英雄起来，可能我写得并不完美，但我真的想看一次，看一次小胜和出久心平气和地讨论无个性与英雄的问题。